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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周女孩 借人名写剧本

芜声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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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空气弥漫着一股清爽的泥土气息,阴云还未散去,温度湿冷,呼啸而过的阴风正试图穿过窗口,盘旋在空旷的房间。周泽楷蜷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难得一见地赖了床。

他还在半梦半醒间,时而空旷又落寞,时而清晰又兴奋,无数次片刻的欢愉像掉帧的电影从他眼前划过。

此时此刻的周泽楷只看到周围的景象逐渐模糊,化为一望无际的海洋,他躺在床上随波逐流,海浪将他轻柔托起又放下,这种自然陷落的放空感觉,令他十分畅快,可以忘却现实世界里的纷扰凌乱。等他再次睁开双眼,只看见面前完全熟悉却陌生的一切。

叶修站在床边,把被子拽开一个角,伸出不算很凉的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

“有点低烧。”周泽楷听见一个遥远而朦胧的声音,裹着气流直接从外界落入心底,径直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迟到的酸痛和眩晕感像迎面打来的浪潮。

叶修瞥了眼大开的窗户和门,昨晚下过雨,对流的冷空气阴沉沉地压在房间里,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回头说:“我帮你请假吧。”

想了想又说:“算了,顺便给我自个儿请了。”

周泽楷找回了自己的意识,灵魂被禁锢在几十平米的房间里,又虚浮着飘在半空中:“不用。”

声音嘶哑生涩,像磨一把老旧的刀:“你去上课吧。”

叶修看了他两秒,点点头:“我去给你拿药。”

周泽楷看着他走出门去,又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盖住嘴和下巴。

几天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两个人再次达成一种无声的默契,杜绝所有酝酿暧昧气氛的可能。按小说里的剧情来看,叶修那番话抛出以后,接下来应该是读者喜闻乐见的场景了,但生活不是剧本,它像一条弯曲的线,每个人都在自己既定的轨道上行驶,性格和成长的不同造就了曲线的弧度和角度,即使短暂找到了交汇点,也会迅速分开。

叶修去而复返,把退烧药和热水放在床头,还有一碗雾腾腾的粥,他看着周泽楷把药吃了,又在边上搁了个体温计:“粥一会儿不烫了再喝,量个体温,我中午再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周泽楷半倚着枕头,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叶修又去检查了一遍窗户,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客厅里没有声音,过了会儿门锁发出嘎哒一声轻响,又再次安静。

他想睡觉,闭上眼快半个小时却怎么都睡不着,脑袋里像半夜打开的老旧电视画面,满头满眼都是雪花。他想起小时候叶修来他家陪他看电视到半夜,两个人睡在沙发上横七竖八,电视就这么开着,黑白跳动的雪花寂静无声。

他又坐起来量了个体温,38.4,还好,小时候他身子弱,40度的高烧几乎是家常便饭,后来被叶修拉着补钙锻炼,加上抵抗力也逐渐增强,到现在一年也很少感两次冒。

手机在床头上响了两下,他拿过来一看,是张佳乐的消息,还在不停往外蹦。

张佳乐:我的楷你怎么没来上课??

张佳乐:昨天答应我的数学作业怎么搞??

张佳乐:哦叶修给我了,你生病了?严不严重?

张佳乐:要不我中午来看看你?

满屏的问号,他一时不知道先回哪个,只是惊讶叶修昨天居然听见了他要借张佳乐作业的对话,那会儿他好像在睡觉。

周泽楷:没事,不用了,谢谢。

张佳乐:哦哦好,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沐橙答应中午和我一起吃饭,要看你也得晚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周泽楷:......

周泽楷:以后作业自己写

张佳乐:我错了爸爸,爸爸对不起,爸爸你渴吗饿吗头晕吗??要不要我陪你聊天??

和张佳乐聊天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会被拉向一个诡异的方向,或是如同发生了量子跃迁,几句话之后就到了另一个次元。

周泽楷:聊什么?

看来确实是发烧了,敢于挑战极限运动。

张佳乐:不如我跟你说说我和沐橙的事吧?

周泽楷:......你说

看来已经烧得失去理智了。

张佳乐从他怎么在高一迎新晚会上对苏沐橙同学一见钟情开始,讲到怎么制造偶遇成功要到联系方式,再到后来时不时送个温暖约个饭,整个过程美好而欢乐,像看一本青春校园小说。

张佳乐:你不知道,沐橙当年一曲古筝,就像温泉流进我久经干涸的心,我感觉啊这辈子也就这样栽了。

周泽楷抱着手机直乐,笑着笑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周泽楷:如果她当年没上台表演,你还会喜欢她吗?

张佳乐:啥玩意儿?

周泽楷: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长相平庸,可能还有青春痘,学习不上不下,没什么亮眼的特长,你还喜欢她吗?

张佳乐:卧槽?你等等,我把作业交了。

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周泽楷摸了摸床头那碗粥,温度正好,就是喝不出什么味道,味觉似乎随着迟钝的反应一起退化了。他叹了口气,靠回枕头里盖好被子,不知道自己的丧从何而来。

张佳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张佳乐:首先,沐橙她很优秀,也很上进,你说的那个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漂亮的外貌,拔尖儿的成绩,善良的品格,包括你们不知道的,她偶尔会有的小脾气,还有其他一些小缺点,这些组成一个完整的她,我喜欢的是一整个的人,有血有肉,有喜有悲,而不是几个虚无缥缈的优点。

张佳乐:退一步说,就算她以后变得不漂亮,满脸青春痘,学习不再优异,我也喜欢她。

张佳乐:因为我喜欢她,她所有一切在我眼里都是好的。

张佳乐:我不是喜欢漂亮优秀的女孩儿,我只是喜欢苏沐橙。

周泽楷抓着手机,两个拇指放在屏幕上,第一次忘记了要怎么打字。

周泽楷:抱歉......

张佳乐:没事,看在病号和作业的份上,原谅你了,以后再这么说和你绝交啊。

似乎是退烧药开始起了作用,周泽楷觉得脑袋愈发晕眩,眼睑也沉重起来,眼前好像蒙了一层白膜,看手机都有重影了,张佳乐好像又给他发了句什么,他指尖一松,手机从掌心划了出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醒来时晚霞已经没入了半边身子,只余个尾巴露在外面。叶修应该是回来过了,床头的药换成了新的,水杯里冒的热气已经烟消云散,同样冷掉的还有旁边一碗小馄饨。

周泽楷翻了个身,上午吃了药后又睡了一觉,周身比之前松快多了,也没晕得天旋地转,他伸出手碰了碰额头,应该没烧了。

药性发作后,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毛汗,和被子黏在一起,盖着有些湿热的暖,他爬起来去冲澡,下床时好像一脚踩进了棉花里,整个人都是飘起来的。

洗完澡他重新去客厅烧水把药吃了,那碗馄饨热了热,只吃了一只就再咽不下去,嘴里苦得发涩,愈发想念市中心那家茶餐厅的草莓慕斯。他是个做大于说的人,心里一旦有这个念头立马就付诸行动了,在门口穿外套时看见叶修贴在鞋柜上的字条。

“要出门给我发消息。”

周泽楷顿时泄了一口气,一是他想起来自己搬到叶修家的原因,二是感觉自己脑袋里被他放了个窃听器,什么都一清二楚。

但泄气只是一瞬,对蛋糕的渴望迅速战胜一切,他在脑内盘算着路线,打车过去吃完再打车回来,要不了多久,并且去的地方是市中心,人流来往密集。但等他坐上车后,还是给叶修发了条微信。

出去时正赶上用餐高峰期,车辆加塞在十字路口艰难地往前挪,周泽楷提前下了车,头还有点晕。周围成对儿的小情侣搂在一起,路边上有几个卖玫瑰的小贩。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今天是什么节日,也许把每一个节都过成情人节的国民技能已经成功进化,变成把每一天都过成情人节。

他夹在几对情侣之间,显得尤其格格不入,这种感觉等到他走进那家茶餐厅时变得更加明显,粉嫩的装饰,桌上一水儿的红玫瑰含苞待放,店里已经坐了不少恩爱鸳鸯,正亲呢地喂着点心,服务生笑着为他推荐菜单上新多出来的几款情侣限定。

周泽楷忍不住问这儿是在搞什么情侣派对吗,服务生惊讶地笑了笑,说今天是葡萄酒情人节。

什么?好吧,他感觉自己已经提前跨进中老年人的行列,半截身子进了黄土,另外半截仍然不屈地点了个草莓慕斯。

想了想又换成菜单上限定的酒心巧克力熔岩蛋糕。

服务生更惊讶了,问帅哥你是一个人?

周泽楷想起网络上流传的段子,很想问我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条狗吗?

服务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地笑笑,正要张口被周泽楷抬手制止了。

“打包吧。”

这么个环境,吃黄连拌苦瓜估计都要得糖尿病。

蛋糕做好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周泽楷叫了车,却被电话告知市中心现在堵得水泄不通,车在外围进不来,他提着蛋糕站在马路边上,心想人生不如意十之九点九。

根据墨菲定律,不好的事情总是接连发生,晚起的那天到达车站会看见公交车恰好离开;如果出门时碰到了第一个红灯,接下来就会一路红灯;在经历非传统情人节和堵车的双重摧残后,你越不想遇见什么人,那个人就会从天而降。

因此当他看到挤在两对情侣中间的陈夜辉和他身后几个长得一看就不像好人的跟班时,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彻悟。

陈夜辉眼神直勾勾钉在他身上,肩膀不小心撞到旁边一个女生,她男朋友指着后背就要斥责,被后面几个凶神恶煞的小混混吓了回去。

“这么巧?有空聊聊吗?”他一边说一边把胳膊搭在周泽楷肩上,手掌如同铁箍般钳住他,表情看上去却像许久未见的好友,“这儿人多不方便。”

周泽楷不动声色地甩开他,把蛋糕从左手换到右手,怕给挤坏了。

荒秽逼仄的小巷中,几个小混混一字排开,把身后大街上的灯光挡得严严实实,这一片是还未拆迁的老城区,只剩下破败的房子和经年不散的霉味,最早的C城人都是从这儿走出去的,叶修和周泽楷小时候就住在附近。

“本来呢,我是不愿意找一个学生的麻烦,奈何你面子大到连陶总都认识了,让我亲自来招待你。”陈夜辉向前走了一步,露出阴恻恻的笑。

周泽楷退后一步,走进来之前他就观察过了,这条巷子里空空旷旷,连块儿砖头都没有:“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陈夜辉笑道,“两条路,要么你跪下道歉,说你不是个东西,之前你怎么动的手,我找回来,这事儿算完。不然的话......”他往身后看了看,“从这边去中心医院应该挺快的。”

周泽楷说:“我选第三条。”

陈夜辉:“操你妈你有病......”周泽楷没等他说完,胳膊一抡,手上的蛋糕盒子冲着他的脸狠狠砸了上去。

他出手迅捷,陈夜辉连同后面几个小混混都被他一蛋糕砸蒙了,包装盒很高级,也很坚硬很重,滚烫的巧克力液像炸开的烟花喷了陈夜辉满头满脸,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向后倒去。

“卧槽!”后面跟班吼了一声就要冲过来,周泽楷先发制人,头也不回地往身后巷子里跑去。

“他妈追!”陈夜辉被烫得脸上一片钻心的疼,指着周泽楷离开的方向吼道:“别他妈放跑了!”

都说肾上腺素可以短暂激发人身体的潜能,周泽楷早上还是个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低烧患者,下午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里和人上演生死时速。他没往大街上跑,高中生和小混混街头斗殴,怎么听都不是一个体面的新闻标题。

这片上地形复杂,靠着小时候的记忆只能勉强辨认,杂乱的脚步声始终缀在他身后十几米,他连着拐了三四道弯,声音才逐渐远了,他紧了紧呼吸,脚下没停,又往左边的巷口冲过去,好运却在这时到了头,几辆明显报废的摩托车堆在路中,旁边还有些看不知是电冰箱还是衣柜的大件儿,硬生生把一条路堵成了死胡同。

脚步声就像长了眼睛,从他刚才来的路逼了过来。

周泽楷看了眼那堆突兀的垃圾,突然明白了它们从何而来。

他四下看了看,地上只有散落的几个啤酒瓶子,他抓起一个背在身后。

陈夜辉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出现在巷口,脸上黑一块红一块,鼻子周围起了几个硕大的水泡。

来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有两个从背后抽出二指粗的钢管一前一后直接冲了过来,周泽楷避开第一根,钢管砸在危墙上发出令人骨寒的嗡响,他反手一酒瓶敲在来人肩头,伴随着炸开的玻璃碎片还有飞溅的血花,那人嗷地惨叫一声向旁边歪去。第二根躲闪不及,几乎能听到钢铁直冲面门的破风声,他只来得及拧身用后背硬接下这一击,胸口剧烈一震,半边身子顿时麻了,小混混一击得手,抬起钢管准备来第二下,被周泽楷抓住空档一脚踹在心口滚了出去。

站着的加上陈夜辉还有仨,周泽楷虽然看上去还算正常,但麻木减退的后背传来一阵碾压般的剧痛,他把还剩个碎瓶颈的啤酒瓶扔在地上,身子一歪,胳膊撑在墙上喘着粗气。倒下的两个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其中一个捂着脖子,血顺着领口往下流。

陈夜辉虽然没占到什么上风,但看着周泽楷的样子显然坚持不过第二轮,这会儿又有闲暇时间笑起来:“给脸不要脸。”

他冲后面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朝前走了几步,手探入怀中,雪白的刀刃反射出一闪即逝的亮光。

“让外面兄弟都进来,别给弄死了。”他轻蔑地笑笑,“陶总要活的。”

“什么活的?”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谁!?”他猛地回头,还没看清那人面目,膝盖窝就被踹了一脚,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叶......”拿着刀的小混混认出了来人。

周泽楷靠在墙上,身子却没来由地一空。



寂静的深巷,倾泻的月光,浓厚的血腥味混着腐臭,粗重的喘息,手持利器的小混混,一切在周泽楷眼前轰然倒塌,只剩下微弱光芒中一抹熟悉的身影,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不小心写多了,分个章,刀没写出来,英雄救美算糖吗?(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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